“新中国的记忆” 征文选登二
远去的手帕
想买一方新手帕,跑了宿迁几家超市,竟然未果。便嘱咐女儿,让她逛商场时留意一下。女儿笑我太老土,说现在有几个男人女人还用手帕,都什么年代了,手帕早就被纸巾取代了,商场也与时俱进,迎合人们的生活习惯,大量进各式纸巾,很少进手帕了。
想想也是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人们外出不再带手帕,需要擦拭时则掏出纸巾,一擦一拋,既方便又潇洒。酒楼饭馆,更是向用餐的顾客提供纸巾,以致满地都是丢弃的废纸巾。很少见到顾客饭后掏出手帕擦嘴的。
然而,我对手帕却是一往情深。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宿迁初上幼儿园时,母亲就用别针在我胸前别着一方手帕,大些的时候就往我口袋里塞上一方手帕,嘱咐我要经常用手帕擦手,养成卫生的好习惯。在幼儿园,我和小朋友们经常掏出手帕来互相比较,比谁的手帕颜色更鲜艳,谁的手帕图案更好看。为让爸爸妈妈给我买新手帕,有时我故意把旧手帕丢掉。那时,幼儿园老师也有一块蓝底白花的手帕。当我们玩耍得满头大汗时,她会用手帕替我们擦汗;当我们哭闹时,她就用手帕给我们拭去泪水。老师还教我们做牵手帕的游戏,让我们用手帕折耗子、小鸟等。这以后,手帕就一直和我形影不离。
六十年代末插队到宿迁“广阔天地”后,每天都下田劳动,人很累,经常出汗,这时手帕成了大用场,用它擦拭汗水后,精神为之一振,挥锄再战的劲儿又迸发出来。在那个年代,手帕的用处无所不在,除了擤鼻涕,擦汗水,还可用手帕包扎劳动时不小心碰下的伤口,头痛发烧的时候,放一块浸冷的湿手帕在前额上,顿感清凉了不少。炎热的夏天,忘了带草帽,便在手帕四角打结罩在头上,抵挡太阳暴晒。知青大返城时,在汽车启动离开车站的时候,我挥舞着手帕告别乡亲。
七十年代末到了宿迁郊区工厂谈婚论嫁时,手帕还成了我的“定情物”。当时,我谈了一位对象,是厂里一位漂亮的女工,为了向自己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意,八十年代初在一次到上海出差时,我很用心地挑选了一方刺绣的花手帕回来,作为定情物送给她。要知道,当时的手帕基本都是素色的,猛然见到这样一方绣工精致、色彩艳丽的手帕,可真是稀罕啊!更为难得的是,我的这位恋人最爱读《红楼梦》,《红楼梦》34回《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》写宝玉遣晴雯为黛玉送去两条半旧不新的手帕,她印象很深,体会也很深。宝玉送手帕的意思是定情手帕是贴身携带之物,表示宝玉与黛玉的亲密;旧手帕表示宝玉对黛玉的情已经很久(旧)了,他愿意与黛玉长长久久,白头偕老。现在我送的手帕,上面刺绣的正是那位多愁善感的林妹妹,一方小手帕,完全征服了她的芳心。几十年后重说此事,妻子依然情意绵绵,铭刻心中。
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,手帕的作用其实很多,它远不止我以上的阐述,它不仅仅是擦拭汗水,擦拭眼泪,擦拭鼻嘴手脸,表达情谊等,在戏曲表演中,手帕还常常是旦角演员必备的道具:演员把手帕向上一拋,再接住,然后踏着碎步下场,活画出少女娇憨活泼的形象;若香口咬住手帕角,是怀春少女思恋情人,坠入缠绵沉思的绝妙神情;若两手捏着手帕扭转,面对情人欲言又止,腼腆羞涩,则给热恋的爱人增添无限柔情。在戏曲舞台上,舞手帕的功夫恐怕首推东北二人转了。你看看,那手帕在二人转演员手中上下翻腾,左右晃悠,什么“外片花”、“里片花”、“八字片花”、“前立片花”、“旁立片花”、“上下片花”、“里翻花”、“外翻花”......直看得观众眼花缭乱,叫好不断。
在宿迁乡村,那时侯手帕还是妇女的装饰物,有些妇女爱把手帕系在头上,不少青年女子更是用印花手帕扎着长发,显得婀娜多姿,使其变得轻快、明朗、活泼、美丽动人,迸发出青春活力。还有些妇女喜欢把手帕拴在右腋下的钮扣间,或是把它折叠成为方块的样子约束在臂钏中,以增加服饰的魅力。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,还沿袭着“拋帕招亲”的习俗。时逢中秋,会在空地上搭一彩台,一些未出嫁的少女,乔装改扮,装扮成“嫦娥”的模样,登上彩台。先同大家一起唱歌,然后把一些绣有不同花色的手帕拋向台下,围观者纷纷争抢。如果抢到的手帕与“嫦娥”手中剩下的一块手帕花色相同,就可“领赏”;如果领赏者是未婚男子,爱上了这位“嫦娥”,就应主动上前去把手帕亲自还给她,当姑娘默许后,小伙子便可向她赠送礼物定情。
那年月在我看过的电影中,有不少电影也是以手帕命名并表达手帕情感的,如《手帕》、《白手绢黑飘带》、《幸福的黄手帕》、《黄手帕》等。
最近我想买一块新手帕,跑了宿迁几家超市竟然未果,便嘱咐女儿,让她逛商场时留意一下。女儿笑我太老土,说现在有几个男人女人还用手帕,都什么年代了,手帕早就被纸巾取代了。回首望,不过短短七十年,实乃翻天又覆地。值得记忆的往事、胜过往昔的商品,何止是手帕。这也让我感慨不已,改革开放使我们的生活变化太快、太大了,我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个伟大的时代! (李阳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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